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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乐昊】证明题 07

张佳乐和林敬言坐在角落的一张沙发里，人手一杯金汤力。酒吧的夜场声色犬马，有些人动作简直充满暗示，然而不管对象是他还是林敬言都被张佳乐人模狗样地拒绝了，说不好意思我们谈事呢，正经事。
 
来都来了还清心寡欲，林敬言无奈：张佳乐同志，你要吃斋念佛也别断我的桃花成不？
张佳乐白他一眼：是朋友吗？是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。
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，林敬言叹了口气，说逃避只能激化矛盾，你这样总也不是办法。
“没错就是那样，我这几天看他我都心慌！”张佳乐说老林你快给我想套说辞，要委婉与坚决兼具还得不太伤他面子的那种。
林敬言说，可是我觉得你还挺喜欢他的。
放屁，张佳乐顿时从沙发上弹起来：不可能！
那你更没必要躲着他了。林敬言一针见血。
“我也没躲着他，”张佳乐说，但这回声音明显显得中气不足：“我这叫……这叫冷处理。是怕他又胡思乱想。”
他低头吸溜了一大口晃荡着伏特加味儿的西瓜汁，瘫回到沙发上：“他现在就是一时冲动。年轻人嘛，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。等得到了以后说不定就没意思了。”
 
林敬言给他分析：你觉得他不够成熟。
张佳乐：对对对。
林敬言继续：你觉得他就是图一时新鲜。
张佳乐说，没错没错。
林敬言总结说：所以你怕他始乱终弃。
张佳乐：对对……不对不对对什么对，你脑回路长坑了吧老林！
林敬言说我当时还提点过他两句，人最后还是奋不顾身往里跳了。可见我不是坑，你才是。
啊，真的吗，张佳乐短暂地沮丧了一下。
 
于是林敬言正经跟他分析，说主要是他最近不务正业，在家里晃荡的时间太长，胡乱发射荷尔蒙，结果唐昊那个小倒霉蛋就中枪了。
张佳乐深以为然，痛定思痛，开始认真考虑终止自己最近飞扬跳脱的包租公生活，重新为成为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而奋斗：
“老林你最近跳槽去的那家公司好像不错？叫什么……什么图来着？”
“霸图。他们今年在南京新设了个分部，你要有心的话可以去那边见见他们副总，跟你是本家，”林敬言说。
“他们最近在扩招，你这样的说不定人家也要。”
什么叫我这样的，当年我在百花好歹也是技术骨干，一个两个哭着求我留下来那种。张佳乐嘟囔着。

要么抽时间去一趟霸图？
但是当务之急还是眼下。唐昊，这个愁死人的小破孩子哟……
张佳乐咬着吸管长吁短叹，林敬言简直被他叹得头疼。幸好这时候手机震动起来，林敬言瞥了一眼，揣进裤兜说你等等我出去接个电话。
张佳乐暂时从哀怨中解脱出来一秒：“谁啊？小情头？新的？男的女的好看不？”
林敬言摆摆手说你就猜吧。
他走到洗手间附近才按下接听，但是酒吧里再安静又能静到哪儿去，那边显然被突如其来的魔音贯耳给震慑到了，隔了两秒才开口，声音颇有些迟疑：“林……林敬言？”

*
唐昊连续几天没见着张佳乐。后者最近除了做一个勉强合格的饲主之外，仿佛致力于把神出鬼没发挥到最大化。
是摆明了要躲他。

思前想后，唐昊拨了个电话给林敬言。
林敬言那边隔了挺久才接的，背景一听就是酒吧里特有的那种灯红酒绿的电子音，也不知道谁抢了主唱的麦，唐昊的腹稿都被那销魂的嗷一嗓子震没了，只剩下与生俱来的直球本能勉强够挤出一句话：“……张佳乐和你一起吗？”
林敬言那里一阵沉默。
沉默等于默认，唐昊没给林敬言说话的余地，迅速地说：“那个我想好了。”
他说：“就是上次你说的，别人的战场什么的那句话。我想好了。”

林敬言那边好像是愣了一下，继而笑了。
行吧。他说，我们在K都。
K都是K市著名的酒吧一条街，就连唐昊这种根本算是外地人的都知道，名气可想而知。
就张佳乐那个酒量，要是被人红的白的灌下去…唐昊简直不愿意多想。他一个电话拨给孙翔，立刻勾起了后者的浓厚兴趣，说网吧经常去，酒吧倒还是第一次。
唐昊也没去过，但要在孙翔面前硬撑场面，直觉告诉他丢人不能丢份，在衣橱里挑了件看起来比较骚包的衣服披上了，还用发胶抓了个造型。
在楼下汇合以后孙翔仔细端详了一下，说很好很社会，再纹个小猪佩奇我就把掌声送给你。
唐昊对这个评价不太满意，但考虑到目前情况紧急，暂时也只能这么着了。

*
张佳乐发现林敬言从半个小时前开始就一直在看表。
“你不对劲。”张佳乐说。
“老林你说实话，刚那通电话谁给你打的？”
他话音刚落，就听见前台那边传来一阵骚动。正好酒吧的背景乐刚切了一首抒情风的，乒乒乓乓一阵碎物乱响混杂其中听起来格外刺耳。林敬言的表情变了又变，最后苦笑了一下说你要不去吧台那看看吧，我现在有一种不祥的预感。

张佳乐没等他话说完，搁下手底下金汤力的杯子就往吧台冲，一边回头冲他吼了句老林你也这么大人了做事之前不过过脑子的，这是他能来的地方吗！
一路分花拂柳拨开一群人，就看见吧台那边半径一米左右空出一块来，下面碎了一地水晶玻璃渣子。
吧台边上围了几个人，中间那个身形异常熟悉，张佳乐的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：“唐昊！”

就看见唐昊拧着眉头走过来，他肩宽腿直，也不知道从哪整了件带褡裢和亮片的夹克衫，头发用发胶一抓抓了个冲天的箭猪头，跟他站在一起居然比自己还高出个头顶。
我靠，确认了人没事以后，张佳乐第一时间想的居然是，这小子是真长高了啊。

酒保问，“请问您是哪位？”
唐昊说，“我男朋友。”
张佳乐出声说：“我是他监护人。”
唐昊就不说话了。
张佳乐一时间想起林敬言那个神来之笔的比喻，说得实在很对，他现在就跟河豚一样气鼓鼓的。
而唐昊那样气鼓鼓的样子居然有点可爱。张佳乐差点伸手去蹂躏他的头发，总算是忍住了，在他后背重重拍了一拍：“别没大没小。”

签了字交了两个水晶烟灰缸的钱和地板维修费，唐昊跟着张佳乐灰溜溜地走出酒吧，觉得这个款赔得非常丧权辱国。

夜晚的空气几分凛冽，张佳乐问是打车还是走回去，唐昊说走吧。
于是张佳乐陪唐昊一边踱步一边呼吸酒吧外面新鲜的冷风，“说吧，来这干嘛？”
唐昊说来找你。
张佳乐哭笑不得，说找我至于绕那么一大圈子么，你之前怎么不打我电话？
唐昊说我以为你肯定不接。你最近不想跟我说话，我知道的。

唐昊的直觉是对的。张佳乐沉默了一阵，说你一个人来的？
唐昊说跟孙翔一起。
张佳乐问孙翔呢？唐昊说烟灰缸是我砸的，一人做事一人当，我让他先走了。
倒还挺讲哥们义气，张佳乐又好气又好笑，说你当时带他来怎么没想到会出这事呢？对了你倒是说说当时到底怎么回事，我看那边处理的工作人员最后都没拎清楚。

唐昊说小事。
真是小事，他们在酒吧走的时候被人撞了下，对方自己的手上的酒撞洒了一半。那人不干了说要赔钱，孙翔说唐昊我们走，不和傻逼一般见识。
结果对面一声冷笑，说傻逼骂谁？
孙翔完全没反应过来是个坑，脑子不动一下就说，傻逼骂你。
唐昊在一边扶着额头，觉得带这么个智商的队友出来迟早要狗带。
反应过来以后孙翔不干了，捞起袖子就要讨回公道。而那边也不是易惹的主，叫了两个朋友继而引起了该起小规模斗殴事件。
至于那两个烟灰缸也不是砸人砸的，是唐昊躲过对方的一胳膊肘，一不留神从吧台上扫下来了。

确实是小事，但还是危险。张佳乐说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，里面都是什么人你又知道吗。
唐昊说我知道，gay吧嘛。里面都是同性恋，我也是，我为什么不能去。
别人我不知道，你就是不行。张佳乐说，“同性恋也不是你来这种地方的借口。”
唐昊想说你管我，发现张佳乐拍出监护人的身份还真管得着他，只好反驳：“你能去我怎么不能。”
我们能一样吗，张佳乐面不改色，说我现在年满十八周岁经济独立，属于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，想去就去没人管得了我。

但我不想让你去啊。唐昊说，我觉得我挺好的。你为什么就不看看我呢。

唐昊你别这样，张佳乐语气终于软了些：你还年轻，现在大概就是一时……
 
——我不是。唐昊打断他说。
他很倔强地瞪着他：我可以证明给你看的。
末了又小声补了一句：可是你都不愿意看我一眼。
 
……
张佳乐终于又沉默了。他发现自己居然因为这句话有点心软。
我可以证明给你看的。唐昊说。
可这又不是什么证明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