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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周江】伯乐、伯牙与柏拉图（7）

周泽楷一向作息规律，可今天晚上，他破天荒的失眠了。

 

今早不该开窗户的，他想，虽然是在十八楼。

他的左手上被蚊子叮了一个包，正咬在指关节的内侧。挠了几下以后，那处皮肤就肿起来，抓心挠肺的痒。

家里是有花露水的，可惜被他放在主卧里，而主卧……

主卧里正巧还有一个江波涛。

 

下午的事，江波涛大约只是开个玩笑，他想，然而那句话猝不及防的击中了他。

他大概是喜欢江波涛的。

 

周泽楷不能说完全没有恋爱经验，毕竟中学时倒追他的女生围起来能绕操场两周。资源如此丰富，他也就地取材谈过两场不咸不淡的恋爱，然而无一例外都无疾而终。原因想也知道，他木讷寡言，不懂得甜言蜜语哄女孩子开心，女孩生气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。

谈恋爱是个技术活，单靠长相是不够的。

 

可这些搁在江波涛身上就完全不一样了。江波涛不会觉得自己闷，周泽楷想，也完全不必担心他们在沟通方面的问题——他们那么默契，有时候连话都不必说出来江波涛就能明白他的所思所想。那些女生追他只是喜欢她的长相，而他可以百分之二百的确定，就算他不是现在的样子，江波涛对自己的态度也依然不会有所改变。

他喜欢江波涛。那江波涛呢？听他的口气，应该没有歧视同性恋的意思。

——可没有歧视，也不代表就能够接受啊。

 

周泽楷盯着自己的肿起来的手指骨，闷闷不乐地翻了个身。

 

 

江波涛偶尔夜里会有起来喝水的习惯。他没有开灯，轻手轻脚的去餐厅倒了杯水，走回卧室时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——一个黑黢黢的影子正站在壁橱外翻找着什么。他眯着眼睛努力辨认了一下，觉得应是这间房的房主周泽楷无差。

 

周泽楷踮着脚去够摆在壁橱里的花露水，身后忽然有人轻拍他的肩膀。

他猛的一惊，几乎是本能的，转过身掣住身后那人的胳膊。

“咳咳、小周……” 江波涛被周泽楷压在壁橱上动弹不得。耳畔响起什么物体倒下的声音，江波涛有些傻眼：“……”

 

“……”周泽楷也震惊了，探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床，再看一眼穿着浅色格子睡衣，手上还握着一杯洒了一半的凉白开的江波涛。

黑夜里呼吸很近，江波涛身上带着和他一样的沐浴露味道，让他觉得心烦意乱。

 

状况有些混乱，周泽楷放下江波涛的胳膊，艰难地咽了口口水：“来拿……花露水。”

他举起手给江波涛看自己指关节的那个肿包。

“怕吵醒你，没开灯。”

 

“哦哦，”江波涛大概理解周泽楷的意思。只是头顶好像有什么声音滴答滴答作响，鼻端都是花露水沁凉而刺激的气味。他犹豫地指了指壁橱：“瓶子好像倒了……”

周泽楷：“……”

 

 

 

第二天清晨。

周泽楷心怀鬼胎，起得格外之早，此刻正围着围裙在厨房里煎培根。

烤箱“叮”的一声响起，他有些笨拙地用锅铲把培根铲起来盛到餐盘里，又去拔烤箱的插头，一转身，正对上倚着门边站着的江波涛。

“……早。”

“小周早。”江波涛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，一边围观系着围裙的周泽楷在平底锅的边上打鸡蛋，“想不到啊想不到，原来咱们轮回的队长也是宜室宜家的好男人。”

周泽楷手一滑，刚打入锅里的鸡蛋霎时间蛋液横流，显得卖相堪忧。

 

“哎别急别急啊，别紧张，慢慢来。”

江波涛帮他把烤箱里的面包片端出来。

 

一阵手忙脚乱过后，周泽楷的培根鸡蛋三明治终于端上了桌。再配上昨天买的新鲜水果和牛奶，总算也是像模像样的一顿早餐了。

 

“这不会是你第一次做饭吧。”

周泽楷点点头，小心翼翼地观察江波涛的表情。

……好吃么？

“好吃。”江波涛给他比大拇指：“第一次就这么成功，小周你将来一定要考虑往这方面发展。”

恩。周泽楷垂下眼睛，嘴角弯出个不太明显的笑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

虽然江波涛一再申明自己打车去就可以了，周泽楷仍是执意开车送他去了机场。

在陪江波涛候机的时候周泽楷靠着椅背，几次险些睡着。“哎呀，昨天睡得不好？”江波涛看到他眼眶下的黑影：“提前陪我倒时差呀？”

周泽楷脸上泛起一阵可疑的红晕：“不是……蚊子。”

“哦，回去还是记得买个蚊帐吧。”江波涛想到昨天夜里那瓶无辜受难的花露水，不禁笑起来，“不能因为是十八楼就放松警惕。”

“累了就应该好好休息啊，疲劳驾驶很危险的。”笑完之后江波涛又忍不住教训他道，“下次记住不要再这样啦。”

“好，”周泽楷点头：“以后注意。”

 

机场里女声开始提示S市飞往旧金山的航班抵达，江波涛站起来：“我要走啦。”

“……一路顺风。”

又是这一句，江波涛又有些想笑，忍不住给他科普：“其实 ‘一路顺风’这种说法是不科学的，飞机起飞必然是逆风的……好啦不说啦，真的要走了。到时候拍那边的风景给你看，不要太羡慕哦。”

“……”周泽楷站在他身后，有些欲言又止。

 

“小周？”江波涛忽然站住了，又拖着旅行箱往回走了几步。

“总觉得你刚刚像有什么话想和我说。”

 

 “……没，”

周泽楷看着他，摇了摇头：“就想祝你，呃，旅途愉快。”

 

 

 

 

江波涛给他发来一张图。

 

是一间木头房子，不大的店面里码着几十个巨大的木桶，每个木桶里都堆满了各式各样不同形状和口味的巧克力。白巧克力、黑巧克力、花生的、牛奶的、榛子的、椰浆的、咖啡的……货架上还堆着各种尺寸的巧克力排块、五颜六色的巧克力豆、巧克力棒和巧克力饼干。

这视觉冲击力委实太过巨大，周泽楷盯着屏幕，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。

“在哪儿？”

“渔人码头的巧克力店。”江波涛说。

 

“你要是来这就知道这有多棒了。”屏幕上绿色的气泡不断拉长，是江波涛正在给他发语音：“你不知道，我就买了一个冰激凌，老板居然给我堆了足足一尺高……”

 

随语音附送江副队长的高清无损彩图自拍一张，江波涛身后是漂亮的棕色木质建筑，隐约在房屋间隙能看到蔚蓝如洗的一小片海。举着那支冰激凌笑得可甜，周泽楷叹了口气。诱惑力简直和他手上那个一尺多高的淋着巧克力酱、洒满糖豆和花生碎的香草奶油冰激凌不相上下。

 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周泽楷给他发过去一长排的省略号。江波涛笑起来：“好了好了，不逗你。我在这里转一转，看能带什么回去给你们。”

恩，好。周泽楷握着手机，无声的笑起来。

 

TBC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