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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周江】伯乐、伯牙与柏拉图（13）

往后几天他们谁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，彼此默契地后退一步。周泽楷是因为喜欢，因为不愿意让江波涛为难，于是便不逼他做出选择。

 

可江波涛却知道，绝不能就这样下去。

现在天平上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，一头是周泽楷，一头是他心里那些沉甸甸的顾虑。江波涛站在天平的杠杆上，只要离周泽楷近一点，便害怕他坠入谷底。于是他只能如履薄冰地站在中间看着他，不近不远的。

 

周泽楷大约也意识到了江波涛的担忧。于是他愈发努力地证明自己，训练时候加倍的认真努力，反映在平时生活里也愈发的沉默寡言。事实证明他的努力还是卓有成效的，轮回接连拿下了对三零一的两场比赛。可这样的周泽楷却让江波涛更是担心了。

 

选手要劳逸结合，就算是无解的枪王也不能这么折腾自己。

加上这几天S市温度陡降，各种流感伤风接连不断，轮回内部的工作人员也倒下去几批，连经理都没能幸免。口罩遮面的经理晚上又拉他出去谈话，鼻音浓重，特别叮嘱让他这些天对轮回的队员额外多关照着些，尤其是周泽楷，让他早些休息。训练要循序渐进，身体要紧，千万别太累着自己。

 

 

是日晚九点，接了这个任务的江波涛正站在训练室的玻璃门外，逡巡着不知该怎么开口。

 

透过一侧的玻璃能清楚地看到周泽楷坐在训练室里。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和挺直的背脊，然而江波涛忽然觉得周泽楷有哪里太不对。

虽然不知道为什么，但他就是知道。

 

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，周泽楷大概是带着耳机的缘故，一直到他走到自己身后都没有发现。

 

“小周？”

周泽楷这才反应过来，摘下耳机，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。

 

江波涛脸色顿时有些变了。

 “怎么了，哪里不舒服？”

 

“没事。”周泽楷摇头，声音有些含糊。

他脸色有些发白，额头上一层虚汗。这样还说没事鬼才相信，“你在这里等着，我去找队医。”江波涛低声道，扭头就往门外走。

 

“不，不用。”周泽楷道。

他近乎固执的握住江波涛的手。眼睛里明显的印着疼痛，说得很用力，口齿复反清楚了许多。

“真的没事。” 

 

他力气极大，江波涛生生被他拉回来两步。实在是拗不过，江波涛只好颇无奈地任凭他把自己拉到身边：“你说，到底怎么了？”

 

“……胃疼。”

“没吃晚饭？”

周泽楷抿着嘴，幅度微小地摇头。

 

他垂着头的样子显得格外乖顺，江波涛叹了口气，声音不自觉地软下来。“那先吃点东西吧。想吃什么？我给你找找。”

“……甜的。”周泽楷想了想，道。

 

甜的。江波涛看了看表，这个点钟战队的食堂早已关门，叫附近的外卖也不知何时能到。最后搜出吕泊远桌上一袋蜜枣以及方明华抽屉里的一包芝麻糊，权当江湖救急。江波涛又去茶水间倒开水，用保温杯给周泽楷冲了一大杯黑芝麻糊拿给周泽楷。

 

周泽楷：“……”

江波涛看见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对芝麻糊大概不感冒：“不喜欢？不喜欢也没用，只有这个了。先喝点吧。”他把装着芝麻糊的杯子递给周泽楷，“据说芝麻是养胃的，先垫垫肚子，待会回去给你找点胃药。

 

恩，周泽楷接过杯子。

 

“烫，先吹一吹。”

江波涛于是搬了个椅子坐在周泽楷身边监督他喝芝麻糊。后者低眉顺眼的样子十分乖巧，江波涛叹了口气，撑着脸看着周泽楷垂在下眼睑上微长的睫毛，一时间感慨万千。这几天劳神劳力牵肠挂肚，要是他家队长总是这样乖该有多好，省了他多少心思……

 

周泽楷捧着杯子低头慢慢喝着，喝两口停一停，眼风老往他手上那袋蜜饯上瞟。江波涛失笑，简直和哄小孩吃药似的。“喝完就给你吃。”

 

周泽楷确实不太喜欢芝麻糊的味道，然而偌大的人倒也不会挑食到那种地步，芝麻糊几口落肚竟十分熨帖，连带胃壁黏稠灼热的疼痛都安抚了不少。

 

江波涛冲他比个拇指，示意表现可嘉，又把手里那袋蜜饯递给他。

 

周泽楷接过，含了一颗蜜枣在嘴里。芝麻糊的味道还在唇齿间留有些微的回甘，让他莫名的想起小时候在外婆家常吃的那种甜汤，里面加了银耳桂圆和蜜枣，汤汤水水的炖煮够大碗。而蜜枣划开一道道缝隙，用糖腌渍得一直浸透到枣核里面去，吃起来沙沙作响，满嘴的甜蜜，一直甜到心里去。

 

训练室里暖气融融，气氛正好，胃疼也减缓不少，周泽楷想了想，决定把某些设想付诸实施。

“……江。”

“恩？”江波涛不明所以地凑近了些，轻易便被周泽楷抱了个满怀。

“……”就这么推开一个重病在身的人是不是太不人道了，江波涛想。隔着周泽楷的身子能听到他的心跳，明显有些紧张，正沉重地用力扑腾着，又和着自己的节拍在鼓膜里阵阵回荡。江波涛安抚性的拍拍周泽楷的肩膀，“还疼不疼？”

 

“好了。”周泽楷低声道。

 

“那就行。下回记得好好吃饭，生活也要规律，不要再这样不爱惜自己了，我……恩，大家都会担心的。”江波涛听到自己这样说，他觉得自己心跳的频率正在渐渐赶上周泽楷的。

 

周泽楷没有正面回答。隔了一会儿，他仿佛下了很大决心，松开环住江波涛的手，直起身来看他的眼睛。

“你说……会想一想。”
他低声道：“想好了……？”

 

江波涛沉吟了一下。

把生活一道道抽丝剥茧，简化到最后无非一道选择题，是与不是任君自撷。

是自由或者羁绊，和眼前这个人的份量比起来孰轻孰重。江波涛是个聪明人，心底早该有了考量。

 

他长舒了一口气。当决定已经作出的时候，反而没有那么多顾虑。既然彼此灵魂里都有什么在互相吸引，不容抗拒——那就顺应好了。

 

 “想好了。” 他笑了笑：

“那就，一起走下去吧。”

 

江波涛瞅着周泽楷咬着嘴唇满眼不可置信的样子，有些想笑。总算也轮到周泽楷吃他一记僵直了。

 

江波涛大概还说了很多，奈何都被周泽楷选择性过滤。他只来得及听清第一句话，幸福砰然击中了他。

 

 “……我想过了，战队还处于上升期，轮回还有没建立王朝，我们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，所以可能要委屈你一下，我们的关系还是暂时不能公开……”

“恩。”

 

江波涛说一句，周泽楷回一个不长不短的“恩”。

 

江波涛终于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：“你到底有没有在听？”

周泽楷诚实地摇摇头。

 

“……”江波涛又好气又好笑，偏偏发不出火来。

 

“听你的。” 

周泽楷抱住他。“全听你的。”

他把脸埋在江波涛柔软毛衣下露出的锁骨里，孩子气的蹭了蹭。

 

TBC.